全部章节 31.姐姐,我是来帮你的
在场众人齐齐吓得一颤,之后便看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手握长剑走了过来。
衣袍当风,飒飒如有金戈之声;一张灰暗的铁质面具遮住他的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锐利如刀。
“放开她。”他盯着阮文忠,冷冷地道。
众小厮早已吓得呆住,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伴月扑过来扶住阮青枝,抬手抚过她受伤红肿的额角,心疼得直掉眼泪。
金氏脸上的神情由惊愕到兴奋再到惊恐,眨眼间变了几变。面具下男人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她本能地颤了一颤,踉跄着退到了阮文忠的身后。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之中,阮文忠也曾有一瞬间生出了退避的冲动。但他很快便调整过来,惧意消散,代之而起的是加倍的愤怒。
他迈步上前,拿出当朝丞相的气势,厉声喝问:“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相府内宅之中?!”
金氏听到这一句猛然醒过神来,顿时忘了恐惧,脱口而出:“奸夫!你就是这个丧门星的奸夫对不对?这会儿天色才刚亮呢,你定然不是从外面进来的——你本来就住在这里!”
晨光下小院中响起了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阮文忠气得脸色铁青,伸手颤颤指着阮青枝,厉声向小厮喝道:“福儿,给我打死这个孽障!打死!”
“我看谁敢!”男人退后两步站到阮青枝身旁,持剑而立。
几个小厮进退两难,迟疑半晌只得又求救地看向阮文忠。
阮文忠呼哧呼哧喘了许久,扶着一个婢女的手终于站稳,暴怒地看着阮青枝:“相府容不得你这样玷辱门楣的东西!你若还有半分廉耻之心,此刻就该一头撞死在墙上!”
阮青枝缓缓摇头,神色淡漠:“父亲,您曾经说过,我若无失德之事,便不必自尽。”
“是!本相确实说过!但你……”阮文忠暴怒之中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迟疑:“……你说你不曾有失德之事?”
阮青枝昂然站立,平静地看着他:“不曾。”
“那这个人……”阮文忠皱眉,目光在二人之间看了两个来回。
阮青枝坦然道:“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呵!”金氏冷笑,“好个厚颜无耻的贱婢!野男人都住到你的惜芳园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你强出头了,你还有脸说‘清清白白’?行,既然你说清清白白——薛妈,你即刻出门去请个稳婆来,给咱们大小姐验身!我看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薛婆子低头答应着转身要走,阮文忠忙开口叫住:“回来!不许去!”
“老爷,”金氏甩袖叹气走上前去,“我知道你心痛,可……这种事纸里包不住火,咱们自己把它查明白了还可以提前想想办法,总强过将来传出去成为全天下的笑料!”
阮文忠沉吟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家丑,不可外扬。”
金氏想了一想,叹道:“老爷说得也是。可……这件事到底已经闹出来了,如今怎么收场?”
阮文忠抬起头来看向阮青枝,脸色沉沉。
伴月急道:“我家小姐是清白的!夜寒只是小姐收留的一个奴才而已,小姐行得端坐得正,验身也不怕!”
阮青枝握了握伴月的手,又抬头看向阮文忠:“父亲莫不是想说,人言可畏,真相其实并不重要?”
阮文忠有些意外,面上怒色稍缓,叹口气点了点头:“不错。你的臭名声已经传了出去,以后只会越传越糟。府中若是当真请了稳婆上门为你验身,不管结果如何,你的母亲和妹妹们将来都没法再见人了。”
“所以父亲要杀我。”阮青枝替他作出了总结。
阮文忠默然良久,叹道:“你毒害你祖母,本来就是死罪,两罪并罚也不算冤屈了你。”
阮青枝嘿地一笑:“毒害祖母的罪名我不认。至于私藏男子玷辱门声的问题——父亲,其实你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她伸手向在场的丫鬟婆子小厮们指了一圈:“此刻这件事不是还没传出去吗?父亲只要把这些人灭了口,事情就解决了!”
“荒唐!”阮文忠厉声怒喝,“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在你眼中成了什么?”
阮青枝立刻反唇相讥:“我也是无辜之人,我的性命在您眼中又是什么?”
阮文忠闻言愈发震怒:“巧舌如簧!你忤逆犯上、毒害尊亲、私德不检,哪里无辜了?福儿禄儿,即刻给我捆了这孽障!她若反抗,打死不论!”
众小厮闻言只得再次上前,战战兢兢,六个人十二条腿一齐发抖。
夜寒拔剑出鞘吓住了小厮们,却并不上前厮杀,只看着阮青枝问:“跟我走?”
阮青枝皱眉,摇头:“不。”
这时几个小厮已经大着胆子到了近前,夜寒抬手挥剑将他们逼退两步,有些气恼地抓住了阮青枝的手腕:“那两只畜生分明是想要你的命!你不走,留在这里等死?”
阮青枝用力甩手,低声道:“我确信我不会死。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放开我!”
夜寒依言放开她,反手挥剑向两个胆大冲上来的小厮砍了过去:“死到临头,还在执迷不悟!”
也不知是在骂小厮还是骂阮青枝。
阮青枝没有理会他,只管冷冷地盯着阮文忠:“敢问父亲,您老准备如何处死我?”
阮文忠皱眉略一沉吟,冷声道:“三日后开祠堂祭祖,到时候你就在祖宗灵前受家法吧!”
阮青枝数了数日子,笑了:“三日后?那是祖父的三周年祭,到场的人一定很多吧?”
伴月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姐你傻了?这哪是人多不多的事啊!”
金氏忧心忡忡,低声问阮文忠道:“为什么要等到三日后?祭祖的时候里里外外那么多事,谁顾得上这个丧门星?”
阮文忠横了她一眼,脸色很不好看。
金氏见状不敢再多问,只得大着胆子向前迈出两步,看着夜寒道:“我不管你是谁,相府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只好叫人捆了你送到京兆衙门去了!”
夜寒斜了她一眼,冷笑:“捆我?就凭你府里这些饭桶?”
金氏顿时语塞。
夜寒嘲讽地笑了一声,收剑回鞘:“罢了。既然小姐和夫人都不许我管,那我便不管。请小姐放心,待您死后,奴才每年除夕和清明必定不忘去您的坟前烧些纸钱、奠碗汤水。”
阮青枝被他给气笑了:“我多谢您嘞!”
夜寒抱胸退让到一旁,坦坦然回了一句“不用谢”。
阮文忠和金氏更加恼怒。
他们很确信这个戴着面具的野男人有问题:若真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奴才,在阮青枝说出第一遍“我不走”的时候就该遵命退到后头去,怎么能反而发脾气挥剑伤人?
这会儿六个小厮正齐刷刷地躺在地上哀嚎呢,他这时候才说“不管了”,是成心给人添堵的吧?
六个小厮若是死了也就罢了,伤成这样偏又不死,耽误差事不说还要花钱请医问药……算下来怕不得花费几百两银子?
金氏越想越气,又不敢招惹夜寒,只好指着阮青枝的鼻子骂道:“丧门星,你到底还要祸害相府到什么时候!”
阮青枝向她笑笑,伸出三根手指摇了摇:“父亲说了,还有三天啊!”
金氏想起只剩三天,不禁心情大好。可是看到阮青枝脸上的笑容,她又觉得加倍不舒服起来。
这个丧门星!再有三天就死了,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金氏的好心情转瞬即逝,怒气噌噌地往上窜。眼看着阮青枝老老实实跟着薛婆子往柴房走,她也没能高兴起来。
“小环,吩咐厨房里,这几天不许给她东西吃!高粱饭也不许给,馊菜汤也不许给!”她咬着牙,恨声下令。
身边婢女一一答应了,笑劝道:“夫人别气了,再忍三天,这种糟心事就不会再有了!”
金氏怒气稍减,看着转身走开了的阮文忠,不满地嘀咕:“直接打死多好,为什么还要等三天!我只怕夜长梦多……”
与此同时,伴月也正在阮青枝的耳边絮絮:“老爷刚才明明恨不得当场打死咱们,为什么又忽然改口说等三天?小姐,你说他会不会其实舍不得杀你,要用这三天时间暗中查明真相还咱们一个清白?”
阮青枝白了她一眼:“醒醒吧!你以为他此刻就不知道真凶是谁吗?”
伴月大为惊愕。
阮青枝攥了攥她的手,低声道:“他巴不得现在就杀了我。突然推迟到三天之后,要么是有所图谋,要么就是有所顾虑。不管怎么说,只要他肯让我活过这三天,我就死不了。”
伴月顿时惊喜:“原来小姐早有办法了!”
阮青枝心道办法其实并没有,只能到时候见招拆招。实在不行,以攻为守也是可以的。
主仆二人进了柴房,薛婆子飞快地从外面锁上门,又叫人来给窗户钉上木条封住了,彻底断绝了阮青枝从窗口爬出去的念想。
伴月从柴堆里抽出几块还算平整的木板,擦干净搭起来扶阮青枝坐下,自己闷闷地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笑了:“我真是糊涂,小姐当然有办法!我怀里藏得好好的毒药都被你偷偷换成了红糖,可见你早料到了今天的事,我还在这里瞎担心什么!”
阮青枝看着她笑道:“换掉你怀里的东西还不容易?携云说,你每天晚上睡得像死猪一样,把你扛出去卖了你都不知道!”
伴月脸上一红,晃了晃肩膀表示不依。
阮青枝笑呵呵地向后仰靠在柴堆上,闭上了眼睛。
不想跟伴月说,事情其实并不十分乐观。她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昨晚吩咐携云换走毒药只是为了防止钱婆子再生事端,并没有料到阮碧筠竟然胆大妄为到敢对老夫人下手。
凤命在身,不是应该仁慈宽厚庇佑苍生吗?怎么可以滥杀无辜?
想到此处阮青枝又自嘲地笑了。
她自己前面八世倒是足够仁慈宽厚,却也并没有修来这一世的平安顺遂,可见这善恶有报的天地规则也都是放屁!
伴月听到笑声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问:“小姐,你不是被气傻了吧?那个钱婆子她……”
阮青枝摇摇头笑意不变:“钱婆子做什么都不奇怪。能跟在阮碧筠身边那么多年深受器重的人,不是单靠吓唬一下就能收服的。”
这一点伴月也已经想明白了,顿觉无话可说。
可是两个人被关在这样狭小破败的鬼地方,不说点什么又觉得难以打发时光。伴月想了半天,又忿忿道:“半道上来的就是靠不住!钱婆子那个两面三刀的就不说了,我真没想到夜寒竟然也是个没良心的!小姐不愿连累他才让他不要管,他居然真的就撒手不管了!他都有本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摇大摆走掉,怎么就不能带一个人出去?咱们真是白费心救他了,白眼狼!”
她话音才落,耳边立刻就听到一声阴恻恻的冷笑:“说谁是白眼狼呢?”
伴月吓得哇呀一声跳了起来:“鬼,鬼啊!”
阮青枝睁眼坐起,看傻子似的瞅着她。
伴月自己跳了一圈终于醒过神来,拍着胸口忿忿道:“吓死我了!夜寒,是不是你?”
那个声音没有回应。阮青枝替他答道:“不是夜寒,是白眼狼。”
“行吧!”那个声音冷冷地道,“既然我是白眼狼,你们的事我可就真不管了!”
这次主仆两人都听清了,声音来自房顶。
阮青枝重新躺下去,看着房梁笑了:“夜寒,我是真的没打算让你管,接下来的事我已有安排!”
夜寒嘿地冷笑了一声:“你有安排,旁人也有安排!你就那么笃定你能赢?”
阮青枝弯起手臂枕在脑后,叹气:“能不能赢都要赌,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有!”夜寒的声音明显添了几分恼怒,“你完全可以选择跟我走,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儿拿命跟人赌?”
阮青枝也来了气,一拍柴堆重新坐了起来:“‘跟你走’是什么意思?私奔吗?你能带我去哪儿?亡命天涯?这位壮士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是相府大小姐!旁人不肯让我过好日子,我就要加倍努力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而不是自暴自弃跟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浪迹天涯去做乞丐婆!”
她一番话吼出来,外面房顶上寂寂无声。
伴月被吓到了,小心翼翼地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您怎么……突然发脾气?”
阮青枝甩袖走到门前,透过那道二指多宽的门缝看着湛蓝的天空,咬牙恨恨。
这一世的命数注定了她是别人脚底下的垫脚石。她今日出了相府就等于是认了命,以后还拿什么来跟阮碧筠争?
阮碧筠的命数是从她手中夺走的,她凭什么要认!
阮青枝越想越恼怒,心里的那个念头却也越来越清晰:就算这一世她阮碧筠是凤命好了,可谁说凤命的人就一定可以母仪天下、谁说煞命该死的人就一定拿不到那枚凤印?
她偏不服!
阮青枝猛然拂袖转身,吓得伴月接连向后趔趄了好几步。
头顶上传来夜寒的声音,冷冷的有些吓人:“你就那么在乎身份地位?宁可赌上性命也不肯放弃‘相府大小姐’这个虚名?”
阮青枝仰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神情语气十分郑重:“是!”
之后又是一阵长久的寂静。
伴月心里着急,对着房梁连喊了七八声“夜寒”。
阮青枝闭目叹了一声,笼着袖子回到原处坐了下来:“别喊了,他走了。”
“小姐!”伴月转回来瞪着她,气急跺脚:“你怎么把他气走了?虽然我也觉得他配不上你,但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保住性命才是第一要紧的啊!现在他生气真不管了,到时候咱们若是赌输了可就没人来救了!依我看跟着他亡命天涯也没什么不好,在相府当个大小姐有什么意思?饭都没得吃……”
阮青枝漫不经心地听着她的抱怨,眯起眼睛笑了。
吃饭穿衣算什么?“相府大小姐”这个身份握在手里,更值钱的福利多着呢!
拿命去赌,未必就不值得。
这个道理阮青枝知道,她的妹妹阮碧筠当然也明白。
所以,二更时分看见阮碧筠出现在柴房门口的时候,阮青枝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
薛婆子打开了门,阮碧筠提着一只雕花的食盒走了进来,眉眼含笑:“姐姐,饿坏了吧?”
姐姐确实饿坏了。
一整天水米未进,柴房中主仆二人都有些发昏。尤其阮青枝又是伤又是病的,身子格外虚弱,此时闻到饭菜香味便觉得空虚的胃已经迫不及待地躁动起来了。
两个婆子从柴堆里找出几块木板搭成了饭桌,阮碧筠亲手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出来,小小的柴房里顿时香气四溢。
阮碧筠拿了双筷子双手递给阮青枝:“姐姐快尝尝,这是菁华院小厨房专为你做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伴月在旁边已经忍不住咽口水了,阮青枝却并不伸手,任由阮碧筠蹲在“桌”前托着筷子尴尬地僵着。
“姐姐!”阮碧筠笑容僵住,委屈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阮青枝摆手示意她放下筷子,就地坐下来漠然地看着她:“我想知道,这饭菜中加的是什么料?相思子?砒霜?断肠草?”
阮碧筠低头垂眸,黯然良久。
再抬头时神情便已恢复平静,杏眼含笑温柔如水:“跟祖母药里放的一样,是相思子。只用了一点点,不会影响饭菜的味道和口感。”
伴月吓得脸色煞白,脚下一软噗通跌在了地上。
阮青枝却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了笑容:“果真是相思子?这么说我的药方完全对症!我就说我的医术是很不错的!”
阮碧筠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也跟着笑了:“是。姐姐真的很厉害。”
阮青枝很快敛了笑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饭菜。
阮碧筠又低下了头,默然许久才叹道:“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大师说了,你我二人命数相克,注定一荣一枯,不能共生。我是天定的凤命,相府的百年荣耀都在我的身上,所以我不能死!姐姐,为了相府,为了咱们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们,我请求你……成全我!”
“二小姐!”伴月抹着眼泪跳了起来,“注定不能共生,不是也已经共生这么多年了?谁该死谁该活自有老天爷安排,你怎么能听信妖人的鬼话,千方百计要杀死你的亲姐姐!什么天定凤命,老天怎么会让你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
“伴月!”阮青枝厉声呵斥,“掌嘴!”
伴月不服,双臂抱膝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呜呜哭。
阮碧筠转头向她看了一眼,笑叹道:“倒是个忠心的好丫头,可惜了。”
阮青枝没接这个话茬,脸色不善皱了皱眉:“我只剩下三天的活头了,你何必还要多此一举?连三天都等不得?”
“不是我等不得,”阮碧筠的脸上笑意淡去,神色变得有些郑重,“姐姐,我是来帮你的!”
阮青枝又笑了。
阮碧筠没有笑,认真地看着她:“姐姐,三日之后父亲要在祠堂中当众宣布你的罪状,到时候你毒害祖母、私通外男这两桩罪名将全族皆知,你会作为族中训导晚辈的教材被当众杖责而死!你可知道那样的死法有多痛苦?你可知道……那样处死的女子尸骨只能被弃之荒野成为野狗口中食,绝无可能葬入祖坟……”
说到此处她的眼中又蓄满了泪水,神情悲悯泣不成声。
阮青枝简直要被她给感动了。
阮碧筠拿帕子在眼角擦了又擦,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郑重地道:“所以姐姐,我今晚送来这样的饭菜给你,不是因为我容不下你,而是为了让你走得体面一些。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父亲母亲无关。”
话说到此处,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我会好好看顾相府、孝敬双亲,姐姐放心去吧。”
她话音一落,身边两个婆子同时迈步上前,一个捉住阮青枝的双臂狠狠扭住,另一个便捏住她的下巴,顺手从碗里抓了一大把米饭狠命地往她的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