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画室里的天使到哪里去了？那天真的是夏老师的男朋友吗？为什么在她幻境中出现的是天使，而不是同学们所描绘的那个帅哥男友？在她心里到底谁更重要？这些问题在明澈心里一直纠结着，但是从那天离开夏绿凝的办公室起，明澈就决心把心事压在心底了。
明澈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一旦决定做的事就绝不放弃。
如果你想找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全优小学生的话，明澈就是最佳人选。刻苦，努力，积极，向上的状态重新在明澈的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恢复了以前那种无人可挡的战斗力，刚刚摘取了全国“青少杯”数学竞赛一等奖，最近又忙于准备世界华人少年“雏鹰杯”作文竞赛，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吸引所有崇拜的目光，就连市报的记者也跑到校园里采访他。“六一”那天，校长亲手将“最强”学子奖颁发给明澈，这是这座古老校园最高的荣誉。
现在，明澈每天除了日常的课程，大量的时间都埋在图书馆的书堆里，而且从周五晚上开始到周六、周日，他必须定时去上校外的英语、击剑、书法课，时间安排的满满的，连他最心爱的网络游戏也被冷落了。其实明澈所上的课并不是最多的，萧之音的课就从周一晚上排到了周日晚上，舞蹈每周两次，还有声乐、英语、奥数、奥语等多达五六门的校外课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苦不堪言。学校里像这种情况的孩子比比皆是，家长们个个望子成龙，孩子们连锻炼身体的时间都被挤没了，更别提参加劳动这些事了。明澈又开始熬夜了，夏绿凝有时也会打电话让他早点睡。明澈每次听到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就会特别快乐。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需要这样熬夜学习呢，还是需要她的电话问候，虽然她并不常常打给他。
很偶然的一次，明澈在学校旁边那座古老的图书馆第十二层最角落的一堆书里翻到了一本古老的线装书。那本书似乎很多年都没有被翻开过了，但是书中所描绘的神秘的怪诞的世界深深地吸引了明澈，而通往这个全新世界的门居然是一棵形似水母的大树的——“嘴巴”！
当明澈在画室里准确无误地画出这棵树的地理位置以及它周围的房屋时，夏绿凝突然看到从纸上的屋子里走出来的那位老人竟是自己的奶奶，她惊呆了。
夏绿凝站在画架前感叹：“怎么会这么巧？！”
明澈微微一笑，在雪白的画纸上添了几丝风，于是，画纸上那棵郁郁葱葱、绿得耀眼的大树便在风中摇摆着秀美的纸条，树下郁奶奶的几缕白发也在她消瘦的脸际轻轻飘扬。
“那真是你的奶奶吗？”明澈望着画纸上那个嘴巴干瘪的老太太，她一直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他被吸引住了。
“没错儿。”夏绿凝也正望着老太太一翕一张的没牙的嘴巴。
“她在干嘛啊？”明澈摸着后脑勺，纳闷了。
“她在跟这棵树说话呢，她一辈子最爱的就是这棵树了。它在她心里就是亲人，伙伴，总之不是一棵树那么简单。”夏绿凝若有所思，她又想起无数个有星光的夜晚，奶奶坐在树下，絮絮叨叨地跟大树说话，说的那些话，有时能听得懂，有时谁也听不懂。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哎！”明澈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从我记事起她就没离开过这园子！你该不会在梦里见过吧！”夏绿凝摇摇头。
“是在童话故事里。好像，是个巫婆，就差戴一顶黑色尖顶帽子了。”明澈自己先笑了。
“找打是不？”夏绿凝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那，你爸爸妈妈呢？为什么没有看见他们？”明澈的黑眼睛亮亮的，像黑色宝石。
“嗯，”夏绿凝犹豫了一下，“我没有爸爸妈妈。”她不想在这个孩子面前露出伤感的情绪来，尽量装出很平淡的样子。
“没有？那谁来照顾你呀？奶奶吗？”明澈瞪大了眼睛，满脸同情。
“小时候是奶奶，现在是自己照顾自己。”夏绿凝一捏拳头显示出坚强的神情。
“以后，等我长大了，我来照顾你，好吗？”明澈天真地说。
夏绿凝笑了，摸一摸明澈黑而密的头发，那头发根根都桀骜不驯，硬生生地像大地上的麦茬。
“你好可怜。”明澈像对待一只受伤的小鸟那样看着夏绿凝，她在他眼里不再是高不可攀的形象，而是变成需要关爱的弱者。
“恰恰相反，我比任何一个有爸爸妈妈的孩子都坚强。”夏绿凝立刻表现出很勇敢的样子。
“骗人！你老爱哭！”明澈立刻反驳。
“哭不代表不坚强，笑也不代表真的快乐，懂吗？”夏绿凝扬扬眉毛。
“有点。”明澈望着夏绿凝，像望着一个美丽的谜。
他俩都沉默了，望着画纸上梦一样的景象。
“我想去冒险。”半晌，明澈突然转过脸，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夏绿凝。
“哦，我知道你会这么想。”夏绿凝的眉头一皱。
“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明澈显然料到这一点，但依然很失望。
“我是担心。既然你说那是个神秘之地，危险肯定随处潜在，我怎么敢放你进去。也许，根本不存在这种事，童话里的都是骗人的。”
“你带我进去看看不就清楚了！”明澈试图说服她。
“可是……”夏绿凝犹豫了。
“老师，求您了！您就开开恩，带我进去吧！”明澈突然抓住夏绿凝的胳膊摇晃着，撒起娇来。
“噢……”夏绿凝有点窘，她从未见明澈这样过。这家伙从来都稳重得像绅士，甚至带点冷酷，看来这回是真的想去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拉钩！”明澈不由她反应过来，立即伸出小拇指勾住她的，摇晃几下算是拉钩。
等夏绿凝清醒过来，已成定局。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能带你冒这个险。”夏绿凝沉思片刻，还是下了狠心。
“哼！还教我‘言必信，行必果’，你不守信用！”明澈别过脸，转身向门外走去。
“明澈！”夏绿凝叫住了他，“我答应你找到那棵树，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太棒了！耶！”明澈欢呼雀跃，“什么条件，老师？”
“你只能看看，不可以进入那个世界，如果它存在的话。”
“这……”明澈迟疑了一下，随即答应了，“好吧。”
对于明澈来说，见到夏绿凝从小生活在这里的荒凉古怪的小园子，就像见到图书馆那本古老书籍中所描述的未知世界。他无法想象人怎么可以在这样的地方生活。
在他面前兀立着一座荒草覆盖的古旧的看不出面貌的老房子，屋顶上芳草萋萋，杂乱地开着些零星的花朵，一缕缕长草从屋顶垂下来，几乎覆盖了窗户，使屋子整个看起来像个披头散发戴着花朵的老太太。更怪的是，有一棵大树居然从屋顶上的一个大洞里伸出来，碧绿的树冠像一把大伞遮住了屋顶。夏绿凝告诉他那是一棵紫丁香，开花的时候香极了，而且夏天的夜晚在屋子里可以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星空。
在这座屋子的四周长满了近两米高的荆棘，透过密密麻麻的红色小圆叶，会看到它们浑身生着坚硬锋利的长刺，割伤人的皮肤轻而易举，毫不留情。这道天然屏障比人工砌的围墙更牢不可破，而且杀伤力超强。就是这样危险的植物，却富丽堂皇开着大朵大朵金黄色的花。
夏绿凝轻敲那扇油漆剥落的旧木门，伴随着深邃阴森的“嘎吱”声，木门打开了。
出现在明澈眼前的那张脸令他永生难忘，尽管他曾经在自己的画中看见过这张脸。
这是一张饱经沧桑的古铜色的脸，在消瘦狭窄的脸上爬满皱纹，这些皱纹有的像蠕动的蚯蚓，有的类似沟沟壑壑，有些如同干旱过久的大地上裂开的口子，还有的犹如被风吹皱了的池水。最让人吃惊的是老人那双深陷在眼眶里的小眼睛，深邃明亮得如同黑暗天幕中的两颗星星，还不时地闪烁着狡黠的光。与之对比鲜明的是老人干瘪的嘴巴，因为她的牙齿几乎全部脱落了，脸颊深陷进去，皱巴巴的皮肤包裹住了骨骼，如果她张开嘴就像个黑洞，这感受让人联想到阴森森的骷髅头。老人穿一袭黑色的衣服，消瘦的身体在黑衣服里显得空荡荡的，有点吓人。她用一种怪异的表情望了望有点惊恐的明澈，然后望着夏绿凝。
“奶奶，我回来了！这是明澈，我的学生。我带他来玩，他爸爸妈妈今天加班。”
“奶奶好！”明澈怯生生地问道。
“唔。”算是答应。
明澈刚进来，就听见身后“哐啷”一声，门又紧紧关上了。一进屋，他就被屋子中央的那棵高大的丁香树吸引了。他仰起小脑袋，看到粗大的树干从屋顶中开口的地方伸出去了，阳光透过碧绿的树冠在屋里洒下点点光斑，简直跟梦幻一般。树下用砖结结实实地垒了个大圆圈，大圆圈里摆了大大小小四五个木盆。
夏绿凝解释说木盆是用来接屋顶漏下来的水用的。如果冬天就需要用帆布把屋顶的缝隙堵起来，否则雪飘进来会很冷。
屋子里堆满了些明澈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似乎有石磨、纺车之类的东西，明澈被吸引了，觉得自己进入了童话里的旧城堡。
当明澈跟着夏绿凝来到后院，他再次惊叹了，兴奋地冲进后院的林子里了。他在杂草丛生的小径上奔跑，眼睛被那些飞舞的黑色、金色的蝴蝶吸引；他蹲在树下看一群蚂蚁排着队把一条肥肥的绿色毛毛虫往洞里拖；他在潮湿的草丛里拔起白白胖胖的鲜嫩蘑菇；他侧耳倾听树林深处发出的一种奇异的梆子声……
这个整日生活在钢筋水泥构筑成的城市中的孩子，被这个新鲜的世界深深地吸引住了，小小的心里充满了惊奇。突然，他盯着一棵灌木的叶子，在那里他碰到了一张微缩版的怒气冲冲的人脸，细细的像画上去的红眉毛，瞪着的恶狠狠的眼睛，气歪了的嘴巴，在这张脸后面拖着一个肥大的蜘蛛肚子，八条细细的绿腿从那肚皮下伸出来。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明澈惊叫起来。
“别碰它！”夏绿凝立刻明白了。
“为什么？它有毒吗？”
“没有。据说惹了它的人是要倒霉的，这是我小时候听奶奶说的。”
“你碰过它吗？”明澈站在那里没有动。
“没有。”夏绿凝也望着那蜘蛛，它正慌里慌张地向叶丛深处逃去。
“好奇怪呀！”明澈眨眨眼，有点迷惑的样子。
“怎么奇怪了？”夏绿凝笑了。
“这儿什么都没规则可循，用我爸的话说就是‘不按常规出牌。’”明澈细长的黑眼睛眯起来，两条乌黑的剑眉微微皱着。
“哦？什么意思？”夏绿凝笑了。
“你看，这里的路不像路，搞不清楚是草中有路还是路上有草；树么，长的懒散随便，不像城里的那么规则整齐；最奇怪的就是这些灌木和荒草，阴森森的，有点恐怖，没人住的地方才会这样；还有刚才看到的蜘蛛居然长着人脸！哇，还有秋千！”他突然看到系在两棵香樟树之间的青藤秋千，连忙丢下夏绿凝，绕过树丛和没腿深的荒草，跑过去坐在上面。
“你还玩这个啊？哈哈哈……”他一边荡秋千，一边大笑，“以后不许你叫我小屁孩，你才是小屁孩呢！”在他紧紧抓着的青藤上，开着几朵紫色的花，这秋千是有生命的，明澈抬惊讶了！
明澈将秋千越荡越高，他感觉风在耳边呼啸，自己像在飞，忍不住开心地大喊起来：“我是彼得&8226；潘！我会飞喽！”
夏绿凝望着陶醉在快乐中的明澈，在他身外的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她又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梦中神秘的天使。
她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来，静静地望着这个孩子，心里面盛满单纯的快乐。
“哎呀！”明澈突然从秋千上跳下来，因为落地太快站得不稳，差点摔倒了。
“小心！”夏绿凝吓坏了，跑过去扶他，他却蹦跳着躲开了。
“快带我去看那棵树，老师！”他急了。
“哦……”夏绿凝无奈地答应了，“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事呢！”
“怎么可能？我先自己找找看！”没等夏绿凝说话，他已经朝屋子那边折回去了，因为他突然想起那棵树是在屋子旁边的。
这棵树没有明澈想象中那么神奇，难怪他从它旁边经过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它。但这个确实算得上是棵美丽的大树，高大挺拔，树干如墨，巨大的树冠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因为它的每片绿叶都有种跃动的、梦幻般的光彩。奇怪的是，有许多细枝直直地从向上伸展的粗枝上垂下来，像垂柳却没有柳枝的柔软，像榕树的须根却是生满了绿叶。这样一来，整个树看起来像只巨大的绿色水母，大部分树干被包裹在垂下来的密密层层的枝叶中了。
门呢？通往神奇世界的那道门在哪里？明澈紧盯着这只大“水母”的那些“胡须”，猜想门应该在哪里。
他集中精力，嘴里念叨着熟记于心的咒语，心情激动地等待着奇迹出现。
夏绿凝赶过来，看到明澈这副样子，心里紧张了。
但是等了很久，什么也没有发生。
“难道是骗人的吗？”明澈失望极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甘心。
“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是真的。”夏绿凝站在他身后，轻声安慰道。
“没有错呀！”明澈可没那么容易释怀，“要不，你试试？我教你打开门的咒语。”
“你难道认为这树会欺负小孩？太离谱了吧！”夏绿凝不屑不顾。
“求你了，老师！你试一下吧！这次不开了我就死心了，再也不胡思乱想了。”明澈恳求的目光让夏绿凝无法拒绝。
“真的？再也不胡思乱想了？”夏绿凝心动了。
在夏绿凝闭着双目轻声念动咒语的时候，明澈紧紧盯着那棵大树，在那一瞬间他看到这棵大树整个失去了颜色，如同白玉般通体透明，简直是一只活灵活现的水母，而在这只巨型水母垂下的密密的触须处隐隐约约浮现一张微笑的巨大面孔，只是这微笑有点狰狞。
“绿儿！你在干什么？！”一声尖厉的呵斥从夏绿凝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嘴边的口诀丢掉了，明澈清楚地看到那棵树眨眼之间恢复常态，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奶奶，没事儿啊！”夏绿凝连忙走过去，扶住奶奶的肩想。
“没事？”从郁老太太深陷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寒冷的光，“你最好离我的树远点！”说完这话，她转回屋了，理也不理夏绿凝和明澈。
夏绿凝吐了吐舌头，无可奈何地望着明澈。
“奶奶生气了？”明澈问。
“嗯。跟你说过这棵树是她的命。”
“奶奶好凶。她一直都这样吗，你怕吗？”明澈望着屋子心有余悸。
“小时候奶奶对我可好了，后来我长大了，她就疏远我了。”夏绿凝说不上来时感动还是悲伤，眼圈湿润了。
“你又哭了。”明澈心疼地望着她。
“没有，”夏绿凝辩解道，“不能再试了，奶奶会发火的。刚才我念口诀的时候你看到什么了吗？我怎么感觉浑身发冷。会不会是我太紧张了？”。
“什么也没看到。”明澈撒了个谎。
“看吧！我说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下你死心了吧！以后不准胡思乱想。”夏绿凝如释重负。
“嗯。”明澈装作乖乖听话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走，我带你到田野里玩去。然后你跟我回家，免得你爸妈担心。”
“好。”明澈点点头。
在经过大树对面那株美人蕉时，明澈停下了。
夏绿凝发现了这个，她正要得意地跟他解释自己的杰作时，却愣住了。
那棵碧绿的美人蕉所有的叶子都冻在一层薄冰里，每一片被冰裹住的巨大绿叶上都悬挂着一颗楚楚动人的美女头颅。
“咦？”明澈好奇了。他望着这株绿冰雕般的美人蕉，心里想起了大树变化时的那股寒流，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大树正对着的正是这棵美人蕉。
“怎么会结冰了？奇怪。”夏绿凝喃喃自语。
“是你画的吗？”
“嗯。”
“你为什么要画她呢？”明澈问。
“谁？”夏绿凝迷惑了。
“萧之音啊！你画她干嘛？还把她画成古代仕女，别扭！”明澈依然盯着那些美女头颅，“它们”在冰封的绿叶上显得那么美。
“萧之音？别开玩笑了！我从小就画这个人，一直画到现在，怎么可能是她呢？”夏绿凝不相信，但是她仔细看着“美女头”上那眉眼，那神情，真的跟自己的学生萧之音很像，而且越看越酷似，“还真的，很像……”夏绿凝疑惑了。
明澈伸手去摸叶子上的那张脸。他的手刚触到美人蕉的叶子，那片绿叶上的冰突然融化了，冰水从绿叶上缓缓流淌下来，有几颗水珠留在“美人”脸上，犹如晶莹剔透的泪珠。其他叶子上的冰也慢慢化了，水“嘀嗒”、“嘀嗒”往下落。
“不是我做的，是它自己融化的！”明澈连忙向夏绿凝解释，表情有点尴尬。
“我知道。”夏绿凝一笑，明白他为什么尴尬，“去田野吧。”
“好嘞！”明澈一听要玩，乐呵呵地跟着她。
在夏绿凝的心里，再也没有比六月的麦田更美的风景，从小她就深深地爱着它。在高远明净的蓝天之下，金灿灿的麦子从脚下一直铺向天际，如同沙漠那样纯净，却远比沙漠叫人温暖，因为它象征着丰收，蕴藏着喜悦，它是生命之源。麦子成熟了，麦穗沉甸甸的，每一根金色的麦芒上都跳跃着六月的阳光，整片麦田就有了无数闪烁的光点，如同置身于璀璨的宝石之国，满眼灿烂的光芒。
“我奶奶说，六月的麦田是大地上最好的宝藏，远比那些金属矿石值钱得多。可惜，我们大多数人看不到这一点。”夏绿凝望着金色的麦田，陶醉了。
“我喜欢麦田，老师，”明澈也喃喃地说，他忘了奔跑，忘了笑闹，只是静静地望着阳光下温暖的麦田，“我好像来过这里，有种熟悉的感觉。”
夏绿凝不说话，她忘不了自己的那个梦，忘不了梦中的那个天使，他就是未来的明澈。她扭过头，却发现明澈不见了。
“明澈！明澈！”夏绿凝大声喊起来，心里突然很害怕，害怕失去他。
“我在这里！老师！我在这里！”明澈从麦田中露出小脑袋，脸上带着调皮的笑。
夏绿凝笑了，她望着明澈在金色的麦田中穿梭的身影，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
“如果我是他该多好啊！”明澈突然说，神情呆呆地像中了魔。
“谁？”
“你幻境中出现的那个人。”明澈喃喃自语，“他在你幻境中出现时，背景也是麦田……”
夏绿凝沉默了。
从远郊回来后，明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学校附近的古老图书馆，当他再次打开那本神奇的书时，从中获得的信息令他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清楚地看到，能够打开这个魔幻世界之门的人，首先应该是勇敢，坚强，有足够的智谋和能力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的勇者。总而言之，懦弱无能的人是不可能敲开那扇大门的。
看到这里，明澈心跳都快停止了：我是个懦夫吗？我无能吗？难道我在学习中取得的那些成绩不算数吗？为什么她一个女孩子都能敲开那扇门而我却不能？
明澈颓然跌坐在图书馆的地板上，手里紧紧捧着那本书。他明明看见夏绿凝几乎敲开那扇门，但他没有告诉她，那是因为他害怕她会偷偷地独自闯入未知世界，他担心她会遇到危险，他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他想由自己带着她去冒险，他想要保护她，像个男人保护女人那样。可是，事实证明他不是个勇士，他甚至不如一个女子。这不是丢脸吗？
明澈在图书馆里待了很久，最后他下决心：从今以后要锻炼自己，他发誓要变强大，变勇敢，总有一天得由他——明澈来带着他喜欢的人闯入那个未知世界。
从那天以后，大家都发现明澈变了。当爸爸要送明澈去上书法课时被他拒绝了，他坚持要独自坐半个小时再穿过马路去上课；妈妈买米回来时总是被明澈抢过米袋子磕磕碰碰地扛上楼；操场上每天清晨都能看到明澈锻炼的身影；击剑教练打电话来说明澈的击剑水平突飞猛进，出手比以前更勇猛更精准；夏绿凝也发现明澈比以前更沉稳了，眉尖那股力量越来越强。
暑假来临的前夕，明澈第一个报名参加学校的“勇者征程”活动，并以优秀成绩被录取。
只有明澈自己清楚他为什么变了，他的心里揣着一个梦：变强大！变强大！他要变成勇士，带着她去那个神奇之地。<更新更快就在人人书社www.renrenshush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