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苏公公

　　圣意一下，一纸文书迅速地下传到各个地方，在夏至之前，要将所有的秀女汇集送到京都再做进一步的筛选。

　　太兴皇朝律法规定采秀的程序，帝王的采选旨意下达后，宫里专门负责干这事的“花乌使”便带着旨意下到个地方，跟地方的县官一起选出一批秀女，一般像永和县这样的小县要出个十来名的秀女，平均下来就一村两三个。挑选的标准是：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姿色秀丽，容貌端庄，面相符合“吉利”的女子

　　“花乌使”最喜欢的也就是这种时候，因为他们总能趁着这个时候大捞一笔，县里一些人都会给他们塞一些红包，希望他们能尽量多替自己的女儿美言几句，也让他们在宫里帮忙照料下自家闺女。

　　在万宁三十七年，小皇帝生命中的第一次采秀，让所有的花乌使犯难了。花乌使有男有女，男的是太监，女的则是年长的嬷嬷。此次到永和县的花乌使是一个年轻的公公。

　　历任帝王的后宫，哪个不是佳丽三千，环肥燕瘦，美人如云。但这次……

　　苏公公想着这次采选的标准，一张脸苦得都能挤出苦瓜汁了：洛尚书啊，您为何要这般为难皇上呦——

　　“公公，前边就是陈家村了。”小太监上前来禀明。

　　苏公公收拾好苦瓜脸，摆出一脸的端庄高冷：“知道了。”他倒霉啊！以前他年纪尚小，经验不足，未能胜任花乌使一职。每次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年长的太监收得钱钵满满，听他们说着这工作的油水多足，让他好生羡慕啊，去年他又是送钱又是送礼，终于从大公公那里求得了今年花乌使的工作。

　　哪想会摊上了这等事，呜呜呜——他苦啊。

　　这一路过来他是越想约悲凉，如果不是外头小太监出声说陈家村到了，他真要流下两行辛酸泪了。

　　下了马车，一看眼前这破落的小农村，明媚的忧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了。

　　呜呜呜——他悲啊！

　　“狗不拉屎的破地方——”小苏公公怨念极了。

　　“苏公公……”小太监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

　　小太监深吸了口气：“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您踩到狗屎了。”好臭。

　　小苏公公身子一僵，低头看着自己鞋上那屎黄色的黏物，脸色就便秘般难看了。

　　陈招弟是个普通的村姑，长得也挺村姑的，基本就是那种往人堆里一扎就找不到的。也没什么本事，至少活到如今还没有什么能让人记住的本事，性子温吞，个性耿直又死板，头发长见识短还带晕血……

　　十几年来，她的生活很平静，平静的连一件可以骄傲地对外人提起的事都没有。

　　但，每一只麻雀，都有一颗飞上枝头的心，一个携手好夫婿的梦，陈招弟也不例外。陈招弟的梦，叫陈水生。

　　陈水生是何人？

　　陈家村村长的儿子，村里排名第一的单身汉，那些待嫁村姑们心中最佳夫婿人选，不似一般庄稼汉虎背熊腰，陈水生走的是书生路线，肤色白皙，一袭白袍，衬得文质彬彬。

　　当女村姑情窦初开，愚钝的脑袋里也会开出二月桃花，有了人间四月芳菲尽的美景，心情好得能哼歌了，也不管小曲跑腔走调：“妹妹洗衣在溪头，哥哥你放牛在岸边呦……”

　　一坨黄色的被踩扁的狗屎，顺着水流，打了个旋，往陈招弟那边而去，随着她漂衣服的动作，卷进了衣服里，熏臭了陈招弟人间四月天的美景。

　　“喂！你怎么把狗屎扔水里。”陈招弟恼火，瞪着衣服上那一片屎黄色。

　　小苏公公刚洗好鞋子，就听见耳边炸呼呼声音，扭头，就见一个小村姑气呼呼地走过来——是她了！

　　小苏公公脑海里跑出了三个字。

　　“啥名字。”

　　“陈招弟。”

　　“……几岁？”小苏公公被这么接地气的名字给震了一下。

　　“十五。”

　　“许人没？”

　　“没呢。”

　　“成！就你了！”这个地方他也不想再多呆了。小苏公公爽快地拍砖定案，选定人了：“回去准备准备，明天我们就出发。”

　　苏公公心满意足地离去，狗屎运狗屎运，踩了狗屎走了运。

　　陈招弟莫名其妙，看着那个走路都扭起屁股花的人男人，忍不住泛起了鸡皮疙瘩：还是水生哥好，比这花枝招展妞屁股的男人好得太多太多了。

　　水生哥——

　　想到自个心仪的人，陈招弟就把那只花孔雀抛到脑后了，满心满眼的又是人间四月芳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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