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招弟这姑娘

　　万历三十七年，春

　　刚入春，冬雪未消尽，寒意还留在枝头，清晨的风凉得让人牙齿打颤，连说话的声音都跟着发颤……

　　“顺……顺天圣母……娘娘……”

　　陈家村东郊马岭岐山的一处小庙里传出哆哆嗦嗦的声音，不时还有牙齿咔嚓咔嚓的摩擦声。

　　“求你保佑我……不要再见血就晕……不然陈家的手艺就要断送在我这里了……阿娘要骂死我的……求圣母娘娘保佑……”

　　陈家村在永和县的一处小村子，村里住着百来户人家，以陈姓为主，还包括了少量的外姓，这么个小村子在太兴皇朝里只能算得上是个小旮旯地，但是在永和县，陈家村却是颇有名声。

　　陈家村的人之所以姓陈，来源于眼前这座庙，庙里供奉的是顺天圣母娘娘。

　　在陈家村里有一说，顺天圣母娘娘，本名陈平姑，幼时天性聪明，机缘之下得仙人点化，休以符篆之术，二十五岁那年，村里连降大雨，陈平姑为抗洪而亦然脱胎破天，换得阳光普照，终因魂灵太虚而卒，临死之前，道：“吾脱离凡体，归入仙班，救人难产，催生护幼。”自此，村民们为纪念陈平姑，便将姓改为陈。

　　故事的真实性已无从考察，但陈家村的村在确是真实的。陈家村的稳婆的手艺也传名于周围的十里八乡，不少人家里有妇女要临产都要上陈家村来找稳婆，最鼎盛的时期，基本上村里每一户人家，都至少有一名是当稳婆的，生孩子都希望生个女儿能继承自己的手艺，哪家要生了个男孩，都觉得丢脸。

　　有鼎盛自然就有衰败。

　　稳婆这行当，还是要挑人做的，有些人嫌这行当脏，有些人另有他谋，且说也奇怪，这些年来，陈家村里的女人陆陆续续生的都是男丁，且在传宗接代这种大势所趋观念的影响下，村民们也渐渐地喜生男了。

　　直至现在，陈家村里，还做着稳婆行当的，就只剩一家了。

　　“陈招弟，你个死丫头，一大早又野倒哪去了——”

　　河东狮吼的声音，吓得停在光秃秃枝桠上的鸟儿赶忙振翅飞走。

　　招弟刚回到门口就听见这声音，连忙应声：“阿娘，我在这。”

　　陈水娘回头看着女儿，忍不住又来气了，老娘是生你养你的亲娘啊，又不是洪水猛兽，干嘛那一副被虐待的小媳妇样。

　　“还不快准备下，昨晚都跟你说了，今天要去东乡那边给人接产。”

　　“是，是。”

　　招弟连忙小跑入屋，陈水娘反身回到偏屋去，点上三根香，对着供奉在香案上的一尊木雕的顺天圣母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求祖师娘娘保……保佑弟子此行顺利接产……”一番祷言之后，陈水娘忍了忍，又道：“也请祖师娘娘保佑水娘能给陈家生个男丁……”

　　陈水娘今年三十有二，据说是陈平姑直系第十八代传人，一手好接生手法也让她这身份颇具有说服力。成亲十余载，就只生了招弟这么个女儿，看着别人家的肚子一个接一个地冒出带把的，让陈水娘心里头颇不是滋味。虽然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了，但陈水娘还没放弃生子的念想。

　　“娘。”招弟在门口探了探脑袋，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的是一些接产用的工具，比如剪脐带的红剪刀，让产妇咬的齿木等……

　　水娘把香香炉，双手合什拜了拜：“走吧。”

　　招弟跟在她身后，偷偷地回头，远远地也拜了拜，心里默念着，要圣母娘娘保佑她今天不要再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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