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四十一
今日任远意不在府中,他一早的时候被任堂主叫出去处理事情了。
本来任远意是不愿的,但是听说有路人看到了一个红影,而且还有其他人看到了受害人临死前头顶上有一轮灼灼的红日。众人一开始以为都是眼花了,并没在意。结果那人一死,再寻常的事情都要扯出个花来。纷纷以为是邪祟作怪。
任远意听到红衣,当即的便停下了脚步,主动请缨去料理这件事。
任远意整理好了衣裳,边走边想,这红衣骷髅头竟然大白天的敢出来晃悠,让别人活活的吓死了。
任远意到了那一户人家的时候,还看到几个人在屋子外头围着,有人说看见受害人头破血出,躺在地上喘着气,喘着没两下没有动静了。大夫赶到去的时候已经是没命了,这会突然又跟诈尸一样,前一刻没有了呼吸的人起身喘了两口,这才死透了。
长乡镇也就这点热闹可以看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众人纷纷的前来围观,又同情的,有惊恐的,也有事不关己的,众人面孔,千奇百怪。但是都不敢靠得太近,都在屋子外头围着。
任远意过去的时候,众人纷纷地仰望着一条道,任远意低头,跟前盖了一张白麻布,任远意面上和气的笑容落了下来,掀开来看一眼那人面容虽是扭曲,但是完完整整。
任远意转头又问,“你是说这人死前看到了一个红衣的小姑娘。”
“是的,公子,这我哪敢唬人。”他边上的那人似乎与死者相熟,边说还边介绍着。“我同他皆姓李,住在他家对门,从小一起长大,几十年的交情了,他是叫李缺儿,公子,他也是个苦命的人,早些年头大儿子死了,二儿子也死了,还没有再娶呢,就穷得只养活得自己,后来也没了那个心思,便一直自个一个人过。我是看我兄弟可怜经常的帮衬着他,一来二去也是非常的熟知,没想到今儿个还遇到了这些事,当真是命不好。”
任远意没什么表情,只道。“节哀。”
仵作填写伤痕据实报告递来,禀告说已经验得了他:尸身无伤。
任远意本来想给死者翻了个身,又见其余仵作口词一致,认真的人看着也觉尸格相符,也不驳诘,胡乱地就记录了一下。
看样子,反倒更像是给人一个教训。
只是不知道那人死透了,还突然喘气起身,想是说什么。
任远意这刚回来,喝了一口茶,便有人又说过来同他说,死者凭空地又出现了许多的伤口。
“尸格不是验过了吗?”众人听了也纷纷称奇,任远意脸色实在不是很好。
“有几处伤?”任远意将茶杯搁上,也顾不得什么赶紧的快步的到达现场。
便在这时,便有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撞到了任远意的身上去,他皱了皱眉头,便听到慌慌张张的侍人说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李缺的脑袋不见了!”
任远意有些纳闷,寻常人要那玩意干嘛?下酒吗?
任远意本是走得够快了,没想到快到的时候,又有人来禀告他尸体不翼而飞了。
先是伤口,再是脑袋没了,这就算了,现在人也没了。
“这可稀奇,调查过他的背景没用。”任远意木然。
“的确是如同他对家所说的,李缺一直是安分守己的人,在长乡镇里的宋家名下的店铺当糟儿,没有什么稀奇的。”
众目睽睽之下不见的。
任远意站在门口,许久的没有进去,围在屋子里头的人目睹了此等状况更是吓得不敢吭声,纷纷的恨不得离开此地的好。
任远意在想为什么挑的是他呢?只是一个意外?
他没有吭声。
李缺这件事情传开了,路上三三两两的听说了这事,他收了收刚踏进去的脚步。想着反正他日后也要出这场乡镇的,不如交给任家其他人料理,于是就心安的收回了脚。
如果真的是同一小姑娘干的,那晚上毕竟也会来找她。
任远意有的时候提醒众人多多防备一下,寻常的符令已经没有用了。
任远意回去任府,在门口顿了一下,转身问左右道:“他们两个人怎么样了?”
侍人正想开口,任远意又打断了,反正这里离着那个的地方不远,不如亲自去。
侍人想的是任远意不放心两人独处,面色有些古怪。
任远意耳力极好,走到半道,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走近时,抬眸见任远航和他的几个狐朋好友站在院门口吆喝一声,走近了才发现的门口有一个人磕着头。
…………
陆溪瓷手还搭在上头,冷不防地便看见裴易铮睁开眼睛来,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将手拿了下来,缩到了背后去。
裴易铮没说什么,眼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似乎有些不太清醒的样子。
可当裴易铮抬眼时,目光轻而易举从她脸上划过,停留了好一会儿,陆溪瓷心底便微微一凛。
陆溪瓷看着他不吭声,故作轻松的道。“听说任家的诊治金贵得吓人,你交代出去了什么?你这么有钱了吗?”
陆溪瓷明显的开玩笑的语调,完全没有想到裴易铮会接话,他眉色淡淡的。“自是交代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进去了。”
“是什么?”陆溪瓷一听,来了兴致。
裴易铮那说,只顾瞧着陆溪瓷看。
陆溪瓷见他无话,也回视着他。
无甚光线的屋子之中,白色衣裳的少年躺在那里,他低垂着眉眼,双眸漆黑而呆滞,青丝黑发伴随伴随着少年抬手的动作轻轻的晃动,遮住了美颜和骨感。他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锦被,白皙的胳膊露了出来,那只胳膊修长白净,清瘦流畅,吐出来的肌肤苍白得几近透明,往下看,依旧是满满的绷带。
陆溪瓷正想开口说着什么,毫无征兆的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陆溪瓷回身看去,便是阿紫姑娘带着几个人回来了,其中站在最后头的,便是她刚刚见过的无乡长乡。
陆溪瓷刚被他取过血,此时见到无乡长老心头颤了颤,不敢直视,陆溪瓷稍稍地侧了个身子,不由自主的躲到了更加角落的地方。
“陆姑娘,长老要为裴公子疗伤了,你要留在这里吗?”阿紫非常礼貌的问道。
陆溪瓷本来想轻转着脚步顺势的告退的,但是却抬头看着裴易铮还在看着自己,一咬牙,竟是答应下来。
无乡长老一眼都没有看陆溪瓷,仿佛不存在这个人似的。
里头的人陆溪瓷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他们听命无乡乡长了,无乡长老没有发话,他们自然也不好说的什么。于是他们各自忙活起来,不到须臾的功夫,做了一个阵列似的将他围住。
无乡长乡抬手便在陆溪瓷的脑袋上扎了几针,然后贴了许多的符,将裴易铮整个身子都贴满了。
众人便神情肃穆,双手合十,两指向上,吟唱起来。
陆溪瓷站得远远的,有些无所事事地瞧着,不知为何总觉得像是他们进行大型的封建活动………
陆溪瓷转头看着阿紫,发现阿紫看得非常的认真专注,眼珠子一动不动的。
陆溪瓷眼神正飘着,忽然被眼前的画面给惊吓住了,她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就连阿紫也是面色一变,豁然起身。
裴易铮皮肤慢慢的渗出了血珠,白色的衣衫渐渐的染红,甚至皮肉之下的骨头传出了酸牙的骨烈之声,他躺在那里,仿佛全身灵魂被束缚住,整个人却不受控制的发颤着。
但是裴易铮一声不吭就闷哼着忍受着,然后身体上是承受不住这天地灵气的猛烈冲刷。血腥味从他的嘴中溢出来,流过了下颌,顺势淌在他的锁骨上。
陆溪瓷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他疼的天转地旋,五脏内腑都被移了位,生生的扭转回去,这般该有多痛。
裴易铮脸色很苍白,刚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子有些摇摇欲坠,然后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好像自曝一般,又似凌迟五马分尸,千刀万剐这些酷刑防护挨个上着。
陆溪瓷就眼睁睁的看着就感觉像是死了很多回事的,死了又好,好了又活吓唬死她了,如果是她在那里躺着,她肯定是乖乖的等死算了。
他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非常的漫长,沙漏一点一点的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无乡长老闷哼一声,睁开眼睛来,然后仔细的又敲了敲裴易铮,看了看的脸色。
这般检查了几次之后,无乡长乡便佛着袖子,带着他的东西,便率先的走了。身后的众人也没多做停留,收拾好东西,跟着无乡长老走了。
裴易铮睁开的时候,一眼看见陆溪瓷。
陆溪瓷也顾不得问好,便问他如何了。
裴易铮脏了张口,仿佛话都说不出来,陆溪瓷看得莫名的心里发紧。
半响,裴易铮只说叫她暂且放心。
阿紫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觉得自己并不合适在这里头待着,便就轻轻地离开,顺便给他们掩上了门。
裴易铮闭着眼睛,直到听不到脚步声了,嘴角勾了勾子,当下目光流转,上下将陆溪瓷一打量,才似笑非笑道说:“想吃一串酸酸的糖葫芦。”
陆溪瓷听得有些意外,有些心酸。
窗门紧闭,光线灰暗,弥漫着一种不好闻的味道。
陆溪瓷眼神一暗,呆呆地看着他,有些太不明白,原来他真的是喜欢吃酸的。
人生已经这么苦了,为什么还喜欢吃酸的?吃苦吃多了,还能面不改色?
…………
任家院子,妇跪在地上磕头,又是一种命案。既然是同样的作案手段,任远航他们两个听在这里已经有些惊呆了,怎么扶那妇人都不肯起来。
妇人的丈夫叫薛四,今日妇人起身,发现睡在自己身旁的丈夫已经没气了。仵作上门怎么检查都是没有伤口,人好好的平白无故的就去了。
有人见此甚至怀疑到了妇人的头上,虚张声势的要打要夹。
妇人慌了神,直接跪到了任家的大院口里来,赶也赶不走,一个劲的磕头。“黄天在上,小妇人见着了死人唬都唬死了,哪敢犯案呢,您要给我做主呀……”
任远意脸色一沉,裴易铮和陆溪瓷已经待在这里,可以说已经排除了嫌疑,那么,这红衣是怎么闯进这镇子里来的,这犯案的时间点也未免得太过巧合,他面色一禀。
“仵作怎么说。”任远航刚听到李缺的风声,他不死心的问道。
“仵作大人没验出来,又听大夫说病死的,可是他的身体健健康康的一向没病没灾,怎么好好的就病死了呢?”妇人说着便又磕着头道。
任远意想:哦,这次竟然是病死的。
任远意将妇人请进任家,不久之后任家岀去的人回来了,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叫李德,平日和那夫人的丈夫没甚关系,今日却特地地绕,了弯路来瞧受害者。
那人慌慌张张的不能言语,任远意亲自去瞧。
那人见是任远意,这才磕磕绊绊的说道。说他昨天做噩梦的时候合上眼睛看到了薛四,并且梦见他寿命将尽。
李德本是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是不知为何心神不安,毕竟他以前没有跟这号人接触过,平白无故的梦见他,甚至薛四院子里头的一物一景李德都见的很清楚。
李德没忍住的,跟身边人说了这件事情。这悬乎其乎的事情,众人听着只觉得他的梦话,有些不太相信。恰好也不当这回事。可今日李德起来的时候眼皮子直跳,所以一大早的便去受害人的跟前打听起来。
恰好到这天的时候,他还没有进去,里面吵吵闹闹的说薛四已经病死了。李德惊讶的回不过身来,听到仵作的话更加的奇怪,进了屋子看之后,场景果然如同梦中所示,一时之间没有离开。
任家派人去查这件事情的时候是看热闹的散了之后,那时候人影三三两两,李德就显得格外的突兀。几番盘问,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他的问题,将他抓了回来。
李德伏在地上,犹自发愣,“公子,你说说,这事奇不奇?”
任远意眼神一闪,这分明像是有理可循似的,他瞧着这离奇的事情分明更像是得了天地气运的人,再难无辜的人泄愤。
…………
屋子里头,陆溪瓷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裴易铮聊着,平日里不见多亲近,但是现在是难兄难弟,有种同病相怜之感,倒也聊得顺畅。
屋子里有浓重的药香飘进鼻子里头,陆溪瓷不知道为什么非常的困倦,意识渐渐的迷糊起来,眼前的场景像是披了几层浓雾,她微微地支起了手时,打了个盹。
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仿佛是听到有什么怪叫在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四处还是有人,于是问了一下你可听到了什么东西,你怕是听差了吧
回来的时候就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一个人被锁在高塔之中,或者那又算不得是一个人,他好像没有了四肢,只有头跟躯体。那平板的躯体身上更是插满了箭羽,下一半身是跪着的姿势,鲜血滚过的下头放是燃着正旺一个火盆子。
陆溪瓷感觉自己的神魂浮在上空,眼神迷茫地看着这一座阴森恐怖的塔,盱眙一阵风将她飘到了外头,塔外是雪地,大地没有别的频色,天空非常的灰暗,时不时的有乌鸦停在枯树枝头叫着。那株木绒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疏疏密密地在北风中摇晃,袝的天色愈发的清淡高远。
她放眼望去似乎没有路了,于是又飘了回来,窗外的天际适时的劈来了一道,仿佛刻意要提亮这块惊心动魄的幕景,刻意的劈上那人苍白的腮颊,陆溪瓷全身的血液倒流,不敢走进去细瞧。
塔中的那人生前和身后的箭羽凝固了的血又很快地流动起来,血便滴答滴答看着毫无人色的躯体淌了下来,流进了那个火盆子上去。
陆溪瓷周遭的时间得到了暂时的静止,支着手肘的姿势不变,嘴角的笑意不由自主的掺杂着淡淡的涩意,她猛然从这个梦中的片段之中惊醒,口大口的呼吸着,顾不得什么了,眼神惶恐的打量着四周,那地方却是感觉好生的熟悉,半天想不起来,内心正呆呆地想着,整个人仿佛依旧陷在那个梦中。
那场景太过真实了,仿佛她真人真的去那边看过一样,她低头苍白的手臂,良久不许。
陆溪瓷目光微转,头到了在床上闭目沉思的裴易铮身上,又仔细瞧。似乎裴易铮不知何时也陷入了沉眠,他闭眼时,眉目间一股滞涩的阴郁,陆溪瓷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会,如同受到蛊惑一般地抬起了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将他的眉头拂平。
触到冰凉的温度,陆溪瓷看见裴易铮的睫毛似乎动了动,陆溪瓷受惊一般又将手快速地收了回来,
恰好这时有人进来了,便将陆溪瓷脑中乱七八糟的的念头打断了。